粉墮
下腹毫無預警地傳來巨大的撕裂痛楚時,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再醒過來時巖勝發現自己就這麼倒在了廊下,一大片擦在粗糙木板上的鮮紅血跡像是被碾在地上糜爛的山茶花殘瓣。他的下半身到現在還是又沉又痛,全部的肌肉都連一點力也使不上,遑論起身。
他流產了。巖勝想。完全沒有質疑的餘地。這樣大量急遽的出血,他肚子裡的那個東西不可能還安然無恙,得喊緣壹來才行,掙扎著想要移動一點點距離時,巖勝才突然在眼角餘光瞥見了。
緣壹就呆呆地坐在自己面前。
日輪刀跟幾顆水果散亂地落在他身旁。
弟弟的眼睛裡什麼都沒有。
那雙本來是赤紅的眼睛如今就像燒滅了火的殘灰,連一點點餘光都不剩。緣壹好像看著自己,又好像根本沒有看著自己,他的弟弟成了一具被抽出魂魄的空殼,只是寂靜無聲地跪坐在那裏,動也不動。巖勝的心忽然絞痛起來,他勉強伸出沾到了幾點血色的手,試著想撫摸他可憐的弟弟的臉。
「緣……壹,對不起…都是、我……」
他無法不對那付模樣生出巨大的罪惡感。
「別、傷心了…………」
因為和如今身體的劇烈又沉悶的痛苦相較,反而是另一種想法占據了他的意識。
——不必生下「那個」,真是太好了。
久違的安心與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遠遠比痛楚跟折磨來得鮮明。巖勝是男人。每次緣壹索求他時總喜歡斷斷續續吐著氣息呢喃,悲苦地懇求他懷上自己的孩子,他也總是用蕩開的聲音應許這個不可能達成的要求。說到底都是戲言罷了,怎麼可能當真。
所以當巖勝發現自己的肚子不知為何一天比一天更加隆起時,他慌亂了,拉著緣壹詢問他能不能看見是怎麼回事,弟弟卻只是睜大了眼睛。
然後露出了宛如初戀實現的少女一般幸福又甜美的微笑。
太好了,兄長,您真的懷上緣壹的孩子了。
一切就此徹底脫了章法。緣壹替他向隊中稱病無法繼續出任務,忙忙亂亂地把他移到了一個離鬼殺隊本據較近,周圍種滿了紫藤的小屋子裡,也不知道如此短暫的時間裡緣壹是怎麼整備出這些的,但弟弟握著他的雙手,殷切地求他待在這裡,不要離開半步,自己一定會好好保護兄長的安危的,直到孩子順利生下時——
巖勝除了點頭答應之外什麼也做不到。即使他心中滿懷恐懼。
但弟弟的眼神是認真的,他真的很想要這個孩子,巖勝看得出來。
他拒絕不了。
有時候夜半醒來,緣壹還睡在旁邊,巖勝會恍惚地盯著自己的肚子發怔,他是男人,不知道女人懷孕時對自己腹中的胎兒是不是真的會抱有天生的疼愛情感,但至少,他沒有。他只覺得恐慌跟畏懼。自己根本不具備孕養生命的器官,他肚子裡的這個到底是什麼?這真的是胎兒嗎?真的是人類嗎?
但是看得見的只有緣壹,緣壹說了是那便是了,他也不能把自己的肚子剖開來一探究竟。
每一天,越來越膨漲的腹部在巖勝眼裡看起來就如同最終審判的倒數計時。
——而現在,那個已經不在了。
比起來單純的生理痛苦根本什麼都算不上。
「緣壹、緣壹……是哥哥不好,沒能顧好你的、孩子……」
巖勝努力撐起上半身,雖然這樣的動作讓他疼痛更加劇了,但現下他不在乎,他小心地捧住了弟弟的臉,那張乾淨又漂亮的雙頰也跟著染上了他的血。
緣壹緩緩地抬起眼簾,瞳孔顫抖著收縮,最後終於完全聚焦到他的臉上,目光相接的剎那,弟弟灰滿暗色的眸底似乎有冷光躍動了一下。
「緣壹……你還好嗎?」
巖勝稍微放下了一些心,至少弟弟還是有反應的,不論如何,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緣壹痛苦的樣子。
但下一秒緣壹就猛然扣住他的雙腕。
然後毫不猶豫地,把他的兄長再次推回了地獄。
「請您再懷孕一次吧,兄長。」
「………………、」
一瞬間巖勝幾乎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緣壹捉著他手腕的右手沿著他的肌膚逐漸上滑,最後握住了他還捧在他臉上的手指,一根一根,緊緊相扣。
「兄長一定能做到的……緣壹相信您,緣壹一直都相信您。這是只有您能做到的事……緣壹只能託付您了。」
弟弟的話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落下,每一個音節都像碎冰,冰冷又尖銳地撞擊他一片空白的神識。
「請您生下我的孩子吧,兄長。」
對著緣壹嘴角漾開的淺淡笑容,巖勝只是顫抖著,最終也還是說不出一句不。
殘香
蟬鳴噪耳得不合時宜。斜陽零落在門板間漏出的些微縫隙之間,微薄地打在巖勝含著淚珠的眼睫上,顫抖著撒下虛弱的光點。事到如今日夜時刻都已一齊失去應有的意義,從初次懷胎之後自己被關在這間小屋子裡究竟多久了?發澀的鐵銹味與腥酸的另一種氣息刺激著巖勝的呼吸,他指尖掐著布枕的力道更加深了。原先緣壹還會綁住他的雙手以免他反抗太過劇烈,後來他們兩個大概都在不自覺間暗默地同意了這樣多餘的行為顯得有些虛假又做作。
腹部深處被貫穿的地方好疼。好熱。不要再深了。好舒服。幾乎撕裂腹部的疼痛在被粗暴地填滿的一瞬間就不知羞恥地化為澎湃的快樂,吞噬他的肉體,他的心靈。血與精液還在一同從不停緊縮的後孔汩汩滴落,在此之前幾乎凝化成了乾枯萎靡一樣深黑色的血早就沿著大腿內側的肌膚流遍了他的腿,隨之滲入底下的布團以及疊蓆。早已目睹自己流產數次的弟弟似乎也沒有了最初的悲傷與痛苦,他只是靜靜地望著他,摸著他的臉,甜膩地用濕潤的嘴唇一遍遍吻過,愛撫過,然後毫不留情地撕開他沾滿血塊污漬與其他實在不知道是什麼物體的殘渣的下擺,連那些黏糊的液體都不擦掉就用力分開他的雙腿。
「真的、兄長真是,過分的人啊。」
——連緣壹唯一一個小小的願望都不肯實現。
在被翻過去之前,巖勝最後看到的一瞬間的弟弟的笑容,簡直就像聖潔的祭女一樣,悲憫艷麗,彷彿願意垂憐地寬恕他所做的一切。
彷彿有錯的真的全是他一個人一樣。
弟弟總是會溫柔地對他微笑。在他們不幸的重逢的第一個瞬間,繼國緣壹就溫柔地握住了他的手。那幾乎是令人想吐的心情。繼國巖勝明白,他的弟弟依然傾慕著他,十數年如一日,而且他認為他的兄長會就這麼再次與他分開,回到家人與責任所在的地方,所以才會那樣擁抱著他,憐惜地輕吻他的側頰,彷彿在做什麼最為莊嚴而慎重離別。
不,巖勝想,你可真是全猜錯了。
所以他開口,說,帶我一起走,緣壹。
繼國緣壹那一刻眼裡迸發的明亮月色,摻著鬼的血與他自己的血,那樣鮮活淒艷,他記得清清楚楚。
「啊…——、不行,緣壹、我沒辦法,不要再——嗯嗯、啊、啊」
巖勝哭了出來,眼淚與汗水攪和在一起,難堪地滴落在枕頭上。弟弟的體溫太高了,緊貼著他脊背的胸膛簡直就像是烙鐵燒印一樣,帶著腥氣的液體在他體內隨著猛烈的抽插不停噴濺出來,緣壹的東西真的太大了,每一次捅到最深處又拔出來的瞬間,都讓他崩潰得幾乎懷疑自己的內臟都要跟著一起被拖出來了。這應該是肉體的折磨與苦痛,但在反覆的咎打之下,他居然也嘗到了甜絲絲的悅樂,綿連糾纏,令人沉醉上癮。
「兄長真愛說笑。」
緣壹的語氣帶著笑意,「您看,您的胎內每次都是這樣緊緊的絞著緣壹的東西,怎麼也不肯放我離開……兄長,兄長,您不僅一定能懷上緣壹的孩子,您還得生下來才行呢——唔、」
「啊啊啊————?!」
不是,不是這樣。察覺到弟弟的抽動又開始激烈起來,他又要射了,巖勝想掙扎,卻只是讓舌尖徒然地伸在外面顫抖。自己根本無法反抗緣壹絕對的力道,脹大的陰莖不停侵犯著應該沒有生育功能的腸道,他感覺得到,自己的內壁為了這樣甜美的刺激一下下緊縮著,渴望著更狠虐的對待。最開始才不是這樣的。他只是捨不得。在弟弟流著清淡的淚,告訴他自己的妻兒都死於非命時,他只是為了扮演繼國緣壹心中溫柔可親的兄長,只是看不得那應該是世上最為強悍的劍士居然露出如此神情,才憐憫地容許了他對自己的所有無禮的舉動。只不過是因為那是被弟弟仰慕的哥哥應該做到的義務罷了——
「——啊啊、啊?!緣壹、不要、不要…啊、——」
又被射进来了,又被射得满满的。那種東西根本不可能生下來的。那不是人。嗆咳的唾液隨著強制攀來的高潮反覆被嘔出,就連胃部都像被熾熱地噴發的精液貫穿了一樣。
「兄長……只有兄長能懷上我的孩子了。兄長……」
緣壹親吻著他的後頸,軟軟的舌在皮膚上舔舐,每一個動作無不充斥著安撫的愛憐。
生不下來的。巖勝想,任由被塞得溢出的腹裡逐漸逆流出弟弟的精液,一滴又一滴染濕本來就一片狼藉的疊蓆。我才不想懷上你的孩子,也不想生。不可能。
不可能……生下來……的……♥
彷彿就連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是個男人。
緣壹拉開門側身進來時,身上挾著一陣甜美又糜爛的香氣。大約外邊的花都差不多開到頭了,才有這樣溶溢頹散的奇特香味。
「兄長。孩子還好嗎?」
「……啊啊,今天狀況都很好。」
巖勝垂著眼,坐在布團上,輕輕撫摸著還很脆弱纖小的孩子的身體。緣壹一下就湊了上來,把孩子的臉翻過來細看了看,然後忍不住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太好了。」
很簡潔而樸素的語氣。巖勝稍微看了看他,確認弟弟確實沉溺在了孩子的睡顏裡,才小小聲說道:「我身體近日看著已恢復得差不多了,緣壹——」
「不可以。」
在講完之前,巖勝的話就被截斷了。緣壹溫暖而柔軟的手覆上了他的,緩緩的嵌進指縫,撫摸著他如今顯得光滑細緻的手指。
「兄長如果要重新加入鬼殺隊,誰來照顧孩子呢?兄長,其他人我是不放心的。」
繼國巖勝抬起眼,呆呆地看著他的弟弟。
深紅色的眸子如鏡面般倒映出繼國緣壹憂心的神情。指節間的力道更緊了,無聲無息的哀求。
「啊……你說的……也是。」
巖勝聽見自己如此回答。
說起來,自己最初到底是抱著怎麼樣的心情放棄一切,追逐緣壹來到鬼殺隊的呢,又是為什麼非要握著劍不可呢。
巖勝看著被弟弟鬆開後顯得單薄蒼白的手掌。
感覺什麼也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