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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巖】月如隱於暗夜中

標題來自某本BL漫畫。

· 已完結

 

 

  月之呼吸。

  那終究是劣於緣壹的刀法及呼吸,雖然很殘忍,但繼國巖勝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鬼向他襲來,尖銳的利爪在瞬間伸得足有三尺長,他手指一頂,腰間的刀頓時破空而出,如同潔淨純粹的初雪一樣的玉白刀刃劃出了完美的弧形,新月的劍氣斬斷了鬼的四肢。可是究竟棋差一著,在他抽身避開之前,鬼的齒尖已經遞到了他的頸動脈旁,薄細的血管在底下脆弱地跳動。

  那個瞬間,緣壹揮刀之姿就宛如奉納神舞的祭事一般,神子招引來的是飽含天神震怒的業火。

  巖勝僵在了原地。

 

  如同岩漿一般灼燙的鬼的鮮血濺了他一臉一身。滿滿的。腥氣撲進他的鼻腔裡,連同弟弟身上熟悉的溫暖香味一起。

  鬼那從中間被齊齊整整斷成兩半的殘骸迅速地噴散開來,很快就在烈火般的燒灼下化為灰燼。而就在他前方半尺之處的緣壹親暱地挽住了他的腰,順當地把他摟進懷裡,乾乾淨淨的唇在他的耳畔以吐息繾綣糾纏,像是討要關愛的狗兒。

  「您沒事吧?兄長。」

 

  刃身一片純白的日輪刀從他手中鏗鏘落地。巖勝厭惡這樣彷彿天真無邪的色彩,跟他自身沒有任何一點相似。他望著那柄正被還刀入鞘的黑刃。分明才掀起血雨腥風,那刃上卻是一點血氣都不曾沾上,妥貼而乾淨地被收入了鞘中。

 

  自己與緣壹的差距實在太過鮮明難掩,那份掙扎的渴求在他的四肢百骸緩慢地紮下怨毒的種子,用他的血灌溉生根。好想要、好想要那個。想要緣壹。細小的聲音在低語,只有他自己聽的見,鈍痛與逐漸醞釀而出的發燙感完美地糾結在一起,幾乎要連他的意識都跟著模糊不清。

  「…我沒事,緣壹。多虧有你。」

  於是巖勝只是朝著自己的弟弟微笑,溫柔地摸了摸對方捲翹的黑髮,指尖在發紅的末梢流連纏綿。

  緣壹彷彿也呆了一下,然後很快地,他的臉上綻放出了生澀的笑。

  心臟抽動的聲音空洞地迴響。弟弟的指節繞上了他的,恍惚像是宣告永不分離。

 

  都是明日黃花罷了。

 

 

  殺意在浮動。

 

  天上不見月色,暗影重重,黑幕無際,屋內角落弟弟臨睡前點下的小小燭火被他滅了,同也是一片慘澹的漆黑,安靜地擠壓他呼吸的空氣,混合著不散的鬼血腥氣。繼國巖勝難以入眠的夜晚未不過於此。

  但是弟弟睡得很好。

  在他身旁沉穩地安眠。

 

  只有一點點、在萬劫凝滯的瞬間,清冷而甘甜的殺意於剎那浮動。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按到了弟弟熟睡的臉旁。

  冰涼的手指與血液搏動的脖頸只有一線之隔。

  他冷冽的呼吸與緣壹依舊柔和平靜的吐息如蠶絲般交織在一起。

  弟弟沒有醒來。

 

  微捲的髮被他壓在了手下,悄悄搔弄著掌心。黑暗之中雖然無從辨別,但他知道緣壹如今沒有戴著耳飾。唯有入睡時弟弟會將耳飾取下,大抵是擔心不虞弄壞了脆弱的花牌圖樣。幼時他見著緣壹穿上耳飾,尖細的針缓缓刺入弟弟顯得更加柔軟脆弱的耳垂,又從皮肉底下探出來,恐怕他疼,憂心問了兩次,弟弟都沒有答覆。事後方解過來那精巧的耳飾可是緣壹第一回從他人那裡收到的祝守之物,況還是母親一意為了他嘔心所作,又怎麼會說一句疼。他自以為是的關心向來都是如此,廉價得堪稱惡毒。

 

  現今亦然。

 

  他抬起手,指尖低低拂過緣壹喉頭,在上面滴溜溜劃了幾轉,像在逡巡猶豫。

  終究只是往下滑了進去。

  弟弟腰帶綁得不緊,或者可以說忒鬆了些,於是巖勝一根手指便輕易地勾開了他的衣領,底下飽滿結實的胸膛隨即綻露出來。日間緣壹教授他人劍術的時候絕少卸下上衣,熱氣彷彿沾不上他一樣,但即使隔著衣物,巖勝也能清晰地從弟弟每一次舉手投足,揮出黑刃的瞬間看出那底下肌肉俐落緊實,爆發力十足的兇猛線條。每次察覺到自己看他示劍,弟弟總會微紅著臉伏首下去,像是害羞的模樣。

  巖勝一點也不理解有什麼好害羞的。

  其實也不然。他隱約知道,弟弟是為了他的關心而不好意思。不論是看他使劍也好,與他同住也罷,緣壹總以為全是巖勝身為兄長的關心而做出的舉動,為此有些徬徨失措罷了。弟弟是溫柔的孩子,因此總也認為身邊的其他人也該同他一般溫柔。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事。

  他輕輕把手掌貼上厚實的胸肌,仔細地撫摩肌肉的紋理曲線,以及那之下略顯急促的心跳,彷彿感覺自己的脈搏也跟著不穩地顛簸起來。夜深重而凝冷,巖勝清楚地聽見了自己太陽穴的血筋一跳一跳的響動。

  高潔无辜的弟弟永遠不會明白。

  那些更為卑劣、下賤的感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擁有的,不過是與溫柔美好的兄弟之情最為遙遠的情感。

 

  巖勝的手更往下了。起伏有致的腹肌在他的手指底下延展開來,有力地收緊在腹部下方更深的所在。不知何時弟弟的腰带已经完全鬆脫了——或者根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绑住,但他下意識地並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血液在興奮。滾滾沸騰。

  他的指尖觸到了鼠蹊之上。

 

  弟弟——果然還是沒有醒來。

  依舊是平穩安詳的吐息。

  他對弟弟哪裡又有什麼關心呢。一切都不過是冠以情愛之名的自私自利,繼國巖勝比誰都更加善於利用這些達成自己需要的目的,而他可憐的髮妻則比誰都瞭解這一點。他以為他捨棄了即便玩得再好也已經徹底失去意義的扮家家酒遊戲來到這裡,是掙出了虛設的牢檻遵從自己真正的欲望追隨緣壹的腳步,應該要有所改變,只要繼續拼命努力,總會得到他拼命追求之物的片鱗隻羽。

 

  但是什麼都沒有改變。

  牢檻依然在那裏。

  並且有了明確的定義。

  到頭來,他還是在表演一齣劣質的過家家。

 

  他又把手指往下探了一些,幾乎觸到毛髮。

  隱於暗雲間的黑月在他耳畔蠢蠢低語。

  弟弟什麼都不明白。

  如果在這裡,就這樣,讓弟弟知曉與自己骨肉相融的一胞兄弟血液中流淌的究竟是何等汙穢不堪的念頭,讓他知曉何謂用愛雕飾的惡意雛形——

 

  「兄長」

 

  巖勝的心臟停了。

 

  他的手被扣住了。

  由下而上喚他的聲音清澈又透明。

  可是微微地在顫動。

  不見五指的暗夜之中,居然只有緣壹的面容依稀可見。

  但他不明白弟弟為什麼是用這樣的表情看著自己。

  莫非他還不理解自己到底被做了何等惡劣的事情——

 

  「——您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會硬的。」

 

  弟弟在羞恥。他好似面色微紅,目光幽微,躲躲閃閃,裡邊焰光跳躍,盈盈而動。

  那是已經知道了一切的眼神。

  非常清楚自己正在被做什麼的眼神。

 

  因而羞恥。

 

  ——事已至此,繼國巖勝忽然也在這個瞬間幾乎是嫌惡地痛徹理解了從頭到尾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麼事情。

 

  血氣一擁而上。他像被戳了一刀般往後猛然一抽,卻因為被弟弟抓住的手腕釘在了原地,尷尬地不上不下。

  「你——緣、緣壹?你什麼時候醒的——」

  「從一開始。」

  弟弟回覆的聲線就如他的呼吸一樣平穩,巖勝卻是狼狽不堪,方才停機的心臟這會大鳴大放了起來。最初開始。最初開始?最初開始!弟弟一直都醒著!卻放任他肆無忌憚行此苟且之事直到這一刻!

  巖勝近乎絕望地啞然。雖說緣壹向來不拘小節,寬容到如此地步卻也是他未曾想過的。

  「……我見兄長似乎樂在其中的樣子,想著不便打擾您……不過要是再這麼繼續,事態會無法收拾的。或者說……」

  他的手還沒被放開。

  弟弟的聲音彷彿含著濕潤的水氣。

  「您想繼續嗎?」

 

  繼續?

  繼續,是、

 

  「——玩笑而已。請不要放在心上。」

 

  手腕被鬆開了。但是隨之而來的便是短暫的失速墜落。

  巖勝就這麼落到了弟弟懷裡。

  緣壹把被子一翻,穩穩當當地罩在了他們兩人身上。

 

  「今晚總覺得有些過於黑暗,我怎麼也看不清楚您的臉,感覺十分寂寞……兄長願意陪緣壹一起入眠嗎?」

  弟弟的手環上了他的腰,溫熱的胸膛貼著他的,雙腿幾乎要與他交纏在一起。

  巖勝怔怔的,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憑空打斷了一樣,心神恍惚,不知所似。

  但他最終還是抬起了手,慢慢地攀上了弟弟的脖頸。

 

  頸側的脈搏就在他的拇指下跳動。

  一下一下。

  一下一下。

 

  緣壹薄薄地笑了。

  即使在暗夜之中,他也能夠感知到。

 

  「請您安心,緣壹很堅固的。」

  那是噙著日影的笑容,隱隱閃耀暗沉的紅光。

  「——即使殺了也不會死。」

 

  極為令他生懼的羞赧微笑。